这个人很懒,只留下了渣渣。

【喻黄】触碰之间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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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打游戏又想码字……一天为什么没有48小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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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天际烈火蔓延。清晨的冷意,是黑夜遗留在这方空间里的。

不远处的魏琛正在整理东西,将几块毛巾塞进了背包里。他身边的方世镜脸色很不好看,与喻文州对视了一眼后转移开目光,深呼了一口气想发怒又狠不下心。

喻文州盯着地面轻轻走下来,上前帮魏琛把一包衣服塞进他那已经快撑破的包。

“我还没吃早饭,去厨房拿点吃的。”魏琛拉上背包拉链,看了喻文州一眼,又急匆匆得跑去了厨房。

“你们吵架了?”喻文州看着魏琛避之若浼的背影,抬头问方世镜。

方世镜斯文的眉宇间勾勒着一缕愠怒,但还是耐着心道:“当然了,我不同意你去清溪。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现在有多乱多危险。你一个小孩子,去了能干什么?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家人,可是那不是你能解决的事。听叔叔话,留下来等消息好吗?”

“方医生,你觉得我妈妈幸存的几率大吗?”他的语气带着种寂寥,像飘忽不定的海风随时能消散,“魏叔叔说,我家那片地方几乎没有人生还。”

喻文州闭了闭眼睛,他对母亲和家庭的大部分记忆,都是打骂与暴力。

但在记忆沉淀的深处,有一团破碎的,年轻柔软的身影,那时候的母亲温暖柔弱,可喻文州怎么也想不起来那轻轻拂过他额头的温度,娇小的身躯只有一个粗糙的线条组成在他脑海里。

也许那段记忆实在太短暂了,早已失真。可偏偏还有什么藕断丝连似的,牵扯着他的内心,让他无法抛却那段不再鲜明的回忆。

“我跟我妈妈关系不好,从记事的时候我就在跟她吵架。”喻文州睁开眼,他抿了抿嘴道:“她被我继父打得越厉害,我就和她吵得越严重。我觉得她很烦很懦弱,不想和她说话也不想叫她。”

“文州……”方世镜从没听说过喻文州竟然是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他以为这种懂事内敛的性格,喻文州会有个氛围良好的家庭教育。作为教育工作者的他心里的悲悯之心被激发出来。方世镜皱着眉,但是眼神完全柔和了下来,他蹲下身扶住喻文州的肩,温和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母亲的错……”

“不,不是的,方医生。”喻文州摇摇头,继续道,“有一次,她被我继父按在水缸里,差点淹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甚至……我甚至在想应该再打得狠一点,这样就能把她打醒让她离婚,让她知道自己当初选择嫁给他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方世镜按在喻文州肩上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

“可是后来我发现这样根本没用,我妈妈她根本打不醒。我就故意惹我继父生气,让他打我,我想让她心疼,我想她不在乎自己,也许会在乎自己的孩子,我想让她能注意到我,可是也没有用。”喻文州抬起眼,稚嫩的脸上隐隐有一股戾气,“她天生就是个懦弱胆小的人,暴力只会让她更加屈服,所以我讨厌她。”

“再后来,我告诉她。她嫁的是个杀人犯,这个人以前杀过人。”

一瞬间,方世镜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喻文州说的话一字一句如冰锥一般刺在他耳膜上,凉风寥寥,掠过耳畔。喻文州的眼睛里有一片沼泽,泥泞胶着让望向他的人坠入深渊。

方世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敏感的神经从这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他单薄的身躯好像从阴曹地府走过,萦绕着浮冰般冰冷的死气,与其说是危险,不如说他就是危险的根源。

冷汗从毛孔中散发出来,方世镜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僵硬的手指在喻文州头顶摸了摸,“小小年纪就会说谎吓人可不好……不过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我没有说谎。”喻文州反而笑了笑,他眼睛眯起,继而话题一转,“方医生,让我跟你们一起回清溪吧。”

“我不同意。”方世镜斩钉截铁,“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就算魏琛同意带你去,我也不允许。”

“方医生,万一我妈妈真的遇难了。”喻文州回头看着黄少天的屋门,对方世镜说道:“我现在回去,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留在那里。可是如果我还住在蓝海,你想让魏叔叔将来怎么安置我?把我送回我已经无处可去的清溪,还是随意把我丢进孤儿院?”

指尖止不住一抖,方世镜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喻文州的眼神愈加复杂。成熟,通透这种修饰本就不该放在七八岁的小孩身上,可如今方世镜看到的是个仿佛从光怪万象中脱离而出,练达到近乎残忍的怪物。

方世镜没再说话,他想自己算是默许了。他甚至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自己竟然堂而皇之得说出“即便魏琛同意,自己也决不允许”的自私言论。

喻文州在给他们,或者是在给魏琛一个体面的,合情合理的甩掉自己的台阶。方世镜不是魏琛,也不知道魏琛的想法,哪来的资格干涉。

长长的眼睫倒映在他的下眼睑上,形成了一道浓密的弧线,初晨的阳光在他眼里漫长而悠远,好像承载着所有的未来。

方世镜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问道:“少天呢,怎么说你们也相处了几天,要不要跟他去道个别?”

“……”

“怎么了,他惹你生气了?”

“没有……”喻文州摇头道:“他这几天心情不好,可能是魏叔叔刚回来就要走吧。”说完他低下头,过了一会又开口:“我去看看他。”

“去吧。”方世镜拍了拍他的后背。

黄少天已经好了很多,喻文州开门的时候正见到他睡脸惺忪得坐在床边抹着眼角,看样子是刚刚醒,好像大脑里塞满了棉花。他见到喻文州来,打了个哈欠道:“哈……你们要走了吗?”

“嗯,马上。”

“哦。”黄少天点点头,他似乎还有些没清醒全,愣愣得站着,半晌他问道:“你真的要去啊?我听那些大人说,那边情况不是太好。你到了那里,打算去做什么?”

“能做什么都行。”喻文州朝他笑笑,“总有我能做的事情。”

“可是你胆子那么小……”黄少天嘀嘀咕咕,“我听说还有好多余震呢……就你这个破胆子万一给吓哭了,而且老鬼那个脾气晚上要是有人吵他睡觉他能把你一脚踢出去。还有我听说那个地方现在条件也很不好,很多人都是露天住的,睡草丛里,你也不怕这大夏天的被虫子咬……”

黄少天例举了一大堆灾区的艰苦生活,希望可以打动喻文州让他留下,差点把“啃树皮,煮皮带”都给搬出来吓唬人了。他自小缺少父母环绕的关爱,一时忘了喻文州在清溪还有个母亲,等大脑清醒后想起这回事,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是做无用功。

“算了……你路上小心,你等等,我给你拿点饼干……”黄少天抓抓脑袋,从橱柜里翻出一袋散装饼干塞到喻文州手里,“这几天饭都是你做,家务也都是你干的,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喻文州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塑料袋子竟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人生最大的痛苦无非生离死别,而父母作为每个人世上至亲的亲人,黄少天在还没形成七情时便失去了他们。他体会不到致爱,也感受不到这世界上的最为深刻的痛苦。

自从喻文州得到清溪地震,母亲下落不明的消息后,方世镜就不断的在安慰他,甚至魏琛这样大大咧咧的人都对他的言语上体现出小心翼翼。

唯独黄少天,他缺少这方面的感知,所以什么都没说,喻文州觉得他或许是生怕说错什么。

喻文州想起了那天晚上,少年的手在凉风中的温度,指尖流过夏季草木特有的清香。好像夜空里那道稀薄的光,朦朦胧胧得汇聚在他眼里,他的一切视线都被这道光芒所网罗,帮他隔断了黑暗里肮脏之物。

“谢谢。”喻文州朝他点点头。

黄少天的表情说不上不舍也说不上疏离,他只是觉得有些闷,声音听着也闷闷的,“你走了,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喻文州用余光扫过窗外的方世镜,表情深沉。他从塑料袋中摸出一包牛奶味的小饼干放到黄少天手里,弯起眉角淡淡笑了笑,“也许吧,我走了。”

“哦……”,黄少天握着一袋包装粗糙的散装饼干,看着喻文州走出房门,他走在魏琛和方世镜中间,瘦弱的肩膀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好像随时能将他压垮的书包。

黄少天眨眨眼,好像想将他看清楚,他走到窗户边,凝视着喻文州的背影。喻文州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头,两道视线碰撞在一起,刹那间,两颗年幼的心脏几乎同步跳动。

宁静的小镇还是这么宁静,如潮水层层叠叠起伏,卷走沙滩上一切留下来的痕迹。黄少天的生活走回轨迹,该出去疯就出去疯,吃顿少顿也无所谓,真正过上了没日没夜没人管的生活。

三天后,他在翻冰箱的时候找到了一袋清理好的秋葵。他想起上次在告知喻文州自己不吃这东西后,这人将清理了半天的秋葵又都重新存放起来。这么几天过去,早就不再新鲜了,不知还能不能吃。

黄少天将那袋形态可疑的秋葵扔进了垃圾桶。

一周过去,喻文州在这个家里留存下的痕迹已经彻底被黄少天给捣腾没了,他好像就这样彻底消失了,真正像一个暂住的过客。

可有时意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给人一口喘息的机会。就当黄少天浪得日夜颠倒,几乎都要忘记喻文州这个人曾经存在过时,他就这样回来了。

黄少天更想不到的是,从喻文州这次回来后的那十几年里,命运的连枝蔓延生长,如同不要命似的,它们千丝万缕地交织在一起,编织二人之间的轮回线,从此再也分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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