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很懒,只留下了渣渣。

【22:00|灰色】

少天生日快乐!!!

其实“贺”的成分很少,但也算一片心意。

没有什么逻辑,大家不要带着脑子看,看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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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趴在地上,他穿着一件深绿色的连帽衫,帽檐边上露出几缕黄色的发丝,像是夏日翠绿上长出的金色小花。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双漂亮凌厉的眼睛,醉人的风景透过眼前的瞄准镜倒映在他浅淡的瞳孔里。

这里的风景实在漂亮,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见到都会忍不住用相机记录下来。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高耸的山崖和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他的视线随着白光瞄准镜上的精度点死死跟着一颗黑色的脑袋。

这是黄少天跟踪了三天的击杀目标:一位孤身前往克雅绿洲考察的植物学家。

这位目标先生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登山衣,背着一身轻便的行囊,年纪看起来不大,出乎意料的年轻,至少对黄少天这种与学术科研无缘,对秃头酒瓶镜片的学术专家有着刻板印象的人来说,眼前这个人非但没有死板执拗,反而有种清冽沉静的气质。

细密的汗水从黄少天年轻的额头上滴下,蹭着他胳膊的密林枝叶上爬过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四周是彰显着自由与生命的绿色植茂,此时给黄少天充当了非常完美的保护色,他在这层保护下舔了舔嘴唇,心里有一股怪诞的悸动。

密林中的狩猎的游戏,好像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艳色。

湿漉漉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黄少天的双眼机械性得转动,紧跟着他的目标,却迟迟没有开枪,即便他的目标先生很安分,为他创造出了千百次的完美狙击点。

黄少天不打算杀他,不过只是暂时性的,毕竟那笔酬金高得令所有世俗人都无法拒绝。

要说原因,那就是猎豹先生对他的猎物产生了金钱以外的贪欲。

他不知道这位叫周玉的植物学家是怎么得罪他的仇人的,但黄少天觉得他的仇人只需要知道结果,对于击杀过程中所发生的事情应该并不感兴趣。。

黄少天兴致很好,非常享受开餐前的这段等待时间,时间磨人,流逝间更能激发他的“食欲”。他从地上摘了根草,也不知有没有毒就这么叼在嘴上。拿起手边的望远镜,慢慢欣赏植物学家的美貌,还心情颇好得轻声吹了声口哨。

不知躲在哪处的树鸟朝着这位色欲熏心的杀手先生叫了几声,拍翅飞走了。

克雅绿洲是一座巨大的野生生态园,枝繁林茂,巨大的丛荫下隐藏着各种虫兽,它们遵循自然的规则,安分囚居在生物链上属于自己的那一环里,绝不逾矩。

黄少天和他的目标作为两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在偌大的密林里努力隐蔽自己。

周玉在密林里行走了三天,行装看起来有些脏乱,乌黑的头发覆在白净的前额上,眼睛狭长,瞳孔乌黑。他的眉头时不时皱在一起,夹着一些谨慎。

黄少天这几天没少见他往自己的瓶瓶罐罐里装点什么东西,但他对那些野草闲花并不感兴趣,倒是觉得他的目标先生更貌美如花一些。

只可惜,期限快要到了,今晚必须动手了。

黄少天压了压帽檐,缓身隐没入丛林中。

夜幕如吸血鬼的斗篷,镶带着的钻石化为无数星点。黄少天的身手在黑夜里也敏捷如猎豹,他将枪械装在长方形的枪盒中,毕竟这些东西不适合拿在手上去吓坏自己的猎艳对象。

绿洲西麓背阳,冲天的山顶阻风挡雨,隔断了天水的去路,因此在山脚下形成了一个直径三百米左右的天然水滩。这里水分充足,湿气弥漫,遁阴匿景的阳光光顾不到这里,因此透着一种砭骨的阴寒。

周玉在蹲在一棵巨大云山树下,背靠着树根,脚边窜着一簇火焰,这团火焰传递着温度同时也驱赶了一些湿冷的曲蛇毒虫,但在黄少天眼里,这团火跟指向标没什么区别,他蹲在那团火右前方的树上,穿过繁密的枝叶盯着自己的目标。

漆黑的四周,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亮光都聚集在了这一点,倾倒在周玉脸上。他安静沉默,宛若一座雕塑,像是从黑暗深处而来的等待者。黄少天在一瞬间有些错觉,自己才是被盯上的猎物。

对于杀手来说,身手是吃饭的资本,但还有一样东西往往会决定任务的成败,第六感是人生来便有的,无法培养也无法抹除,而黄少天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的手伸到自己背后,托了托有些分量的套枪,心里徒然一沉。犹豫可不是个好习惯,因后悔而犹豫更是致命。

黄少天当机立断,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瞬间从树上跃下。

目标如画上去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动摇,既非恐惧既非惊讶,短暂后又立马恢复常态。

黄少天心里念到:果然!

银色的刀刃在黑暗里掠出一道比月光更寒冷的轨迹,紧密得像一道银线,割破了黑夜里的平静。周玉站在原地,嘴唇紧抿,微微往后一仰,尖刀的锋口将将擦过他柔软的脖颈。

黄少天双眼亮得可怕,那点星火的亮度几乎都落入了他那双眼睛里,绵延不息得燃烧。刀柄在他手中灵活得打了个转,仿佛有生命似的,在火光的照耀下,刀刃散发出的光却是妖冶的冰蓝色。

这一击被躲了,黄少天有些始料不及,惊愕得抬头一看,发现周玉狭长的双眼微微眯着,眼尾轻轻上挑,他竟是在笑。

“可惜了。”周玉摊了摊手,“如果我不是在防备状态下,这一刀就要划破我的喉咙了。”

“果然,你早知道我在跟踪你。”黄少天直起腰,手中的短刀在灵活的五指间翻来覆去转动,眼花缭乱仿佛在耍杂技似的,透露出主人此时的烦躁。

“拿钱办事,一般我们不会去好奇雇主和目标之间的恩怨关系。不过对你,我倒是有些兴趣了。”黄少天慢慢靠近他,修长的身形从火光后出现,他垂下手,将刀锋贴近自己的裤缝。

周玉的视线从他手中的刀转移到他脸上,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外衣,笑道:“谢谢夸奖。”

“我先前接手过一个单子,解决的是个什么搞科研的老头。”黄少天上下打量了周玉一番,“总之差不多和你是同一类人,不过你和这些人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他说着,身形一闪,手中银光如毒蛇,刀刃掠起一道寒风袭向周玉。

黄少天出刀毫无预兆,地上的火光烧出“噼啪”一声响,刀即收刃。

周玉眉头皱起,略显狼狈得后退了几步,然后觉得鼻头一阵发痒,伸手一摸,是一撮碎发。

“身手不错。”黄少天眼里完全没了戏谑。

“你的刀也不错。”周玉抚掉鼻尖的碎发,笑眯眯的看着他,“人更可爱。”

“……”黄少天扯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谢谢,不过很抱歉。对我用这种夸奖只会缩短你活着的时间。”

“看来现在用色诱已经来不及了,是吗?”周玉朝他眨眨眼,“我这几天发现自己一直在被某人跟踪偷拍,难道是我猜错了?”

色胆包天的杀手失忆一般忘掉了自己手机里偷拍的几十张照片,恼羞成怒道:“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他嘴上气急败坏,但出手却极为冷静,周玉躲闪得十分吃力,几次险些被黄少天伤到。

这把叫做“冰雨”的刀,是黄少天一直随身携带的,一般任务黄少天从不轻易拿它出手,可但凡出手,必见血。

被黄少天的体温捂了那么多年,这把冰冷的刀在他的手上似乎变得有了生命一般,挥舞间闪着妖冶的蓝光,仿佛是刀的魂魄。

周玉有些跟不上黄少天的速度,左臂被冰雨划破了一道口子,一道血线立马出现在他雪白的胳膊上。他这几天穿梭在这片荒芜人烟的密林里做考察,体力损耗是巨大的,对付黄少天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但黄少天很快发现不仅仅是这样。周玉的动作有些不自然,避开自己攻击的动作有些僵硬。黄少天看清他的眼神,在黑暗里更加深沉的瞳孔,此时的视线却有些飘离,他注意力并不完全放在自己的这里。

这是被轻敌的表现,但黄少天莫名没有感到生气,反而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周玉的表情很严肃,整张脸都紧张的绷着。

在黑暗深处潜伏的偷猎者终于按奈不住了。

黄少天心里一惊,大喊不好,他朝周玉看去,见那双狭长的双眼正凝视着黑夜,迸发出一股蓬勃的杀意,能将原本就阴冷的浅水滩彻底化为一处烈寒炼狱,黄少天也不知为何,身体下意识就做出了动作。

“小心!”周玉喊道,双手使力将对方推了出去,金属与空气摩擦出来的热浪发出刺耳的气流声,二人中间的那棵杉树上赫然是一个深深的弹孔。

这里还有其他人!

“我靠!”黄少天在地上灵活得翻了个跟斗,长腿立即往下一压,用超强的弹跳力往粗壮的树背后跳去,结果和做出同样选择的周玉撞了个满怀。

黄少天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打在自己脸上,他不习惯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瞬间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耳根渐渐发热。也不知是为了阻断敌人的视线还遮掩自己脸上可疑的红晕,他伸腿想要踩灭地上那团还在坚强不息燃烧着的火团。

“他们有夜视镜。”周玉冷静道。

黄少天一顿,将脚收了回去。

对方既然有夜视镜,那么自己的行动无论如何都是瞒不过对方的,这火灭不灭火都没差,那么还不如留着帮自己观察四周动向。

“什么情况?”黄少天此时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在追杀周玉。他觉得自己低看了这个长得干干净净的小白脸,狐疑得说:“看不出来你仇家还挺多啊,一个两个的都要你的命?我更好奇了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周玉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开什么玩笑,他耸了耸肩道:“难道不是冲你来的吗?”

被反将的黄少天“哈”一声,道:“为什么是冲我来的?”

“我是个不逃税不漏税的良好市民。”周玉说得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被人买凶杀人的自觉:“而你是个杀手,当然是冲你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黄少天都不知道这个槽该怎么吐,继而又听到周玉讲话:“不过也有可能是冲我来的。”

“废话!必须是冲你来的!”黄少天赶紧给自己洗白,“这位先生,我就是来杀你的,有我一个为什么就不能有第二个?”

“要不试试?”周玉深色的瞳孔中有火光在跳动,他嘴角微微勾起,清秀的脸仿佛有一股魔力,让黄少天心里一空。

“试?怎么试……”黄少天话音未落,周玉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往旁边一推,他下意识拉住周玉的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黄少天大半个身子都跌出了树杆的庇护范围外。

“卧槽,你他妈……”黄少天掐住他的手,肺腔一股怒火烧上喉头,可还未等骂完,周玉的手臂忽然收力往他身前一拽,黄少天原本跌出去的半个身子又被拉了回去,整个人都撞进了周玉的怀里。

一颗子弹在黄少天被拽回去的瞬间擦着树杆飞驰而过,在生满藓类植物的树杆上留下一道焦黑的弹痕。

“看,是冲你来的。”周玉朝他眨眨眼。

“……”黄少天觉得自己要被他气死了。

“谢谢,周先生。不过你提醒了我。我想在解决掉那个躲在黑暗里的胆小鬼之前,好像应该先解决掉你。”黄少天打算一件一件清理麻烦事儿,他抽出刀,拽起周玉的领子,薄如蝉翼的刀片抵着周玉的脖颈,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割破他白皙的肌肤下,跳动的青色血管。

周玉有恃无恐得回望着他,丝毫没有收到人身威胁该有的惊恐,悠悠道:“不客气。不过我想你最好现在别动我。”

“嗯?”黄少天挑挑眉,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威胁了,他用刀面抬起周玉的下巴,居高临下得看着周玉:“请问八百万,我为什么不能动你?”

“八百万?”周玉表现不解。

“哦。”黄少天将刀面翻了个身,刀锋擦过周玉的下巴,森然的寒意,“杀你的酬金。”

“看来我还挺值钱。”周玉笑了笑,“八百万换那位小卢同学,夜雨先生,哦不对,这是你在杀手界的代号,你不介意我换个亲昵点的称呼吧。少天觉得这笔单子做的满意吗?”

黄少天瞳孔骤然一缩,背脊直冒寒意,仅仅几秒的沉默,他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湿透。

“蓝雨中学,兰溪社区8号10室。”周玉用两根手指夹住冰雨,目光宛如两条毒蛇,正噗呲喷着毒液,“可惜这里没有信号,不然你可以打个电话找蓝雨中学的老师问一问,卢瀚文同学是不是已经请了三天的病假没去上课了。”

“你想怎么样?”黄少天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惊怒到极点的情绪已经在一声不稳的呼吸中已全然消散。

再抬头,目光已经降至冰点。

“先把那个埋伏的人解决了,只有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才能方便我们行动。”周玉从黄少天手里拽回自己的领子,往黄少天身侧的树杆上仔细抚摸了两下,“看刚才这道子弹划过的痕迹,如果以我们为中心,算直线距离应该是在两点钟方向,不过具体在那个地方,听声音难以判断准确点。”

“这个不难。”黄少天皮笑肉不笑,拽起周玉刚刚抚平的领口把人往外一送一拽,果然一声枪响,又是一颗子弹擦过树杆,留下一道冒烟的焦黑擦痕。

周玉:“……”

真是记仇,周玉摇头笑着想,他眯着眼睛看着黄少天,托着腮心情颇好,“两条直线的交叉点,再加上枪声的辅助判断,应该错不了。你找好位置了吗?”

黄少天解下身上的枪盒打开,黑色的金属在火光下发出乌金的光泽。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一件件枪支配件,如飞的手速下,枪管、握把、线膛好像变魔术似的拼接在一起。

等子弹上了膛,黄少天冷冷看了周玉一眼,“等把这人解决了,我再和你算账。”

说完他迅速闪过身,速度快如闪电,枪口对着一团巨大的黑暗,没有迟疑,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是在黑暗中任意而为,随心所欲得盲开了一枪。

枪响后的三秒钟,静默的黑暗。稍远处传来一声重物跌落的声音,带起了浅滩的一阵水花响。

黄少天收起枪,周玉已经从树后跟了出来,他打开手电筒朝着方才溅起水花响声的地方走去,大约走出三十步,脚下的浅滩水已经泛起滚滚血色,一个男人卧趴在浅滩中,手边有一把掉落的手枪,脸埋在水里,后脑勺有一个冒着血的小洞。

黄少天走上前去,将人翻了过来。

确认是个陌生的面孔。

喻文州却仿佛对着人的长相完全没兴趣,手电的光匆匆扫过尸体的脸后就没再去过,目光在尸体的衣物上来回辨认,他扯开这个男人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黄少天凑上前去一看,发现那衬衫胸前绣着一个奇怪的图案。

一株干枯的枯草,而奇怪的是,这株枯草的草茎上连着的是一颗缺了下颚的骷髅,骷髅的上牙就这样连着草茎,仿佛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

“这什么东西?”

“走。”周玉没有回答,而是拉过黄少天。

“去哪?”黄少天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

“先躲起来,我怀疑对方不止这一个人。”

黄少天扛起枪,抢过周玉的手电筒,不满道:“还有人又怎么样?再说我凭什么听你的!”

周玉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得挑了挑眉,开口道:“我可是很坏的,那么多人追杀我,说明我仇家无数,为人恶劣。而且我们这种搞科研的,虐待人的办法总有很多花样,你就不为那位姓卢的孩子考虑一下?”

这话如果实在电影里出现,黄少天肯定要扯个几千字来吐槽编剧的无脑了。但周玉这小白脸说得煞有其事,阴测测的语气听上去还真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可听着又不全像是真的,更类似警告的玩笑。

黄少天冷冷得看他一眼,将手电扔还给他,“雇主只说杀你,也没说必须赶在什么时候。所以你不用拿小卢来威胁我,现在谁也不比谁吃亏。我答应帮你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从此我们两清,但以后如果你再撞在我枪口上,我跟你没完。”

周玉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拍了拍黄少天的肩。

夜更深了,四处弥漫着阴冷的水汽,也许是这里刚发生了杀戮,更添了几分刺骨的酷寒。黑夜加上水汽,即便有着手电筒也根本无济于事,不管走几步四处都是雾蒙蒙的,根本没有任何方向辨识度可言。

黄少天跟着周玉穿梭在迷雾中,五感神经提高到了最紧绷的状态。

走了接近五分钟左右,黄少天察觉到周玉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得瞎走,他似乎是有大致的方向,但也许是因为浓雾遮目又或者是他本身就对地点不熟悉,行走间在不断微调方向,但却有十分明确的目的性。

“好像……”又大致摸索了接近十分钟,周玉开口道。浓雾中黄少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听出周玉谨慎细微的语气。

“好像什么?你到底要去哪?”黄少天皱着眉挥了挥手,企图挥开眼前的雾气,然而效果甚微。他跟着周玉已经絮絮叨叨了一路,早已经有些不满,想要抓着周玉,于是伸了伸手,却什么都没抓到。

耳边有流水的声音,黄少天的鞋有防水防滑的功效,但这里常年积水,水下的石头在死水的浸泡下,早已长满了滑腻的水藻。于是再小心也防不住盲人过崖,不知怎么回事,黄少天一脚踩下去,竟只踩严实了三分之一的脚掌,加上滑腻的石头,身形一个不稳滑落了下去。

“我靠!”黄少天大惊,不过还好这只是一些不高的阶梯,他靠着敏锐的身手立马稳住了身形,以免摔了个嘴啃泥。

阶梯下的温度比上面要高些,雾气也淡了许多。黄少天一连滑了好几阶,还未看清周围的样貌,就见周玉正闲庭信步往台阶上走下来。

“知道快到了你不说一声!让我走在前面当小白鼠是不是!”黄少天气急败坏,有心要在这个人脑门上穿个洞。

“我才说了一半,是少天自己心急。”

“靠!我有毛线好急的!”

黄少天还没发完火,周玉已经走到他跟前,他蹲下身在黄少天的脚踝上轻轻捏了几下,力道不轻不重,刚好介于关心与旖旎之间。

周玉的笑稠腻腻的,眼里像盛满了蜜。黄少天好不容易洗干净心里那点因美色而生出的肮脏想法,一下子就又回到了解放前,不禁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扭伤吧?”周玉轻声问。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少天这下是彻底有火也没地发了。他往后退开了几步,与周玉保持了三米的安全距离,警惕道:“我警告你,你最好离我远点。”

周玉收回手,蹭过他的肩膀越过了他,黄少天白了他一眼,跟上,同时保持自己方圆三米内没有生物。

越往下走温度越高,雾气被这股热流托到了高处,底下的情形逐渐清朗。阶梯的最深处是一道门,和上面原始密林的环境大相径庭,一道银灰色的金属门立在黄少天和周玉眼前。这道门上布满水汽,看上去非常厚重,让人觉得即便是开着,要推动它也得花费不少力气。

周玉伸手贴在门上一推,密缝的门就这样被推开了。

“锁被破坏了。”他道。

黄少天听不出周玉的语气到底是诧异还是有所预料,他低头一看,只见这扇银色的大门中间,机械锁的内部结构暴露着,明显是被人为破坏的,像是个被开膛的肚子,扯着内脏哭诉。黄少天冷哼一声,跟着周玉侧身踏入了这道门。

门内的气温比外部的更高,甚至可以说是热。黄少天没一会就觉得身上出了点浮汗,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间地下室比他想象的要大,四周摆着一些没见过的仪器,上面放了许多瓶罐和书本,还有杂乱的纸张,乱到地面上都堆积了很多。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黄少天皱了皱眉,他莫名不是很喜欢这间房子的氛围,有一股非常浓厚的化学药剂味,像是福尔马林泡上刚熔好的塑胶,让人闻着直反胃想吐。

周玉伸出手指轻轻擦了擦鼻尖,“实验室,我需要找个芯片,蓝色的,大概半片指甲盖大小。”

“芯片?行吧……我靠,这到底做的什么鬼实验。有没有口罩,我要被熏死了。”黄少天皱着眉,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头晕了,他捂住鼻子,只想要点新鲜空气,借口:“你继续在这里待着吧,我去其他房间看看。”

“小心些,门是被人为破坏的,我猜这地下室应该不止你我二人。”

“该小心的人是你吧,见到坏人可千万别哭。”黄少天冷冷睨了周玉一眼,抬脚朝着侧门走去,地上散落的纸被他的步风带起,露出了暗藏在雪白之下的猩红。

黄少天脚步一顿。周玉的目光随之也跟了过来。

地上纸头被掀起的地方,赫然是一道干枯的血迹。黄少天和周玉蹲下身,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伸手,轻轻抹开周围掩盖的白纸。那些白纸像是一件件衣服,被拨开后露出底下隐藏的血痕。

“血迹是从这张桌子开始蔓延的。受害者应该是在此处收了伤,然后挣扎着挪到侧门后。”

“当然也有可能是死了,被人拖拽过去的。”黄少天的杀手本能让他觉得这样显得更合理。周玉点点头,未置可否,“没错,只是这些血迹被纸张遮盖过,光用肉眼很难判断原本的血迹形状,所以很难下结论。”

那么真正的结论只能隐藏在这扇门后了,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侧门,黄少天没有迟疑,上前握住了门把。周玉却拉住了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得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他的神色从未如此严肃过,好像此时面对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个指着他胸口的枪眼。他缓缓打开门,二人还未看清侧门后的情景,一股剧烈的恶臭已经飘了出来。已经被化学药剂熏得鼻子麻木的黄少天反而被这个腐臭味撞得一个激灵。

血迹从门后蔓延,直到门后的最深处,那里坐着一具尸体,从体型和穿着可见是具男尸。他的喉咙被人一刀刺穿了,头仰着靠在背后的墙上,双腿分开坐在地上,无力的四肢下垂。

尸体全身因为腐烂而显现出一种奇异的水肿,连同他浑浊的眼珠都被半挤出眼眶,好像只要稍微一动,两颗球就能从框里掉落,它就这么坐在那里,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可露出大半虹膜的眼睛好像是有神的,与开门进来的二人静静对视。

“真难看啊。”颜控属性的黄少天摇了摇头。

“从外衣和裸露皮肤看,没有其他外伤,初步判断喉咙上的刀伤应该就是致命伤。也没有搏斗痕迹,被人偷袭,熟人偷袭的可能性很大。”

走近尸体恶臭味简直避无可避,黄少天将尸体和翻动尸体的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自动扩大到了五米。

“你又不是警察,管这些干嘛?赶紧找到你要找的东西,我没时间陪你还在这虐待我的嗅觉。”黄少天又忍不住退后了几步,为了挽救自己的眼睛,视线还到处瞟。

擅长用枪的人,视力总比人要灵敏些,也总比常人能捕捉到微小的细节。黄少天歪了歪脑袋,发现尸体的身后藏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上面有几行字,黄少天眯了眯眼睛,那两行细小的字在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

“找东西先不急。”周玉似乎还越来越来劲了,轻轻拨弄尸体的伤口,像是要把那把刀从尸体脖子上拔下来。他小心翼翼,白净的指尖稳稳托住刀柄,银色的刀面被尸体身上的血浆糊得不堪入目,从尸体体内抽出来的那一截被脂肪层和皮肤层抹过,还能看出点光亮来。

刀还未完全拔出,半截污浊的刀面上却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带着耳后的一道劲风。周玉神情未变人先动,微微侧头让这道风擦着自己鬓角而过。

“你到底是谁!”黄少天收回自己的拳,眼前的人皮相再好也变得面目可憎,从小到大,黄少天还未这样被人当猴子一样戏耍过。

这一脚没踢到“周玉”,倒是刮倒了那具尸体,水肿的躯体依着墙面,“噗通”一声倒了下去,藏在尸体背后的一块小牌子也应声倒地。

这赫然是一块工牌,上面具体写了什么已经被血迹模糊而无法辨别了,但照片与姓名却依旧清晰可见。

对照还依稀能看出点模样的尸体,与照片上的是同一人没错,而姓名那栏上明明白白写着“周玉”两个字。

“为什么你认为不存在同名同姓的可能呢?”这人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跟黄少天狡辩。

黄少天懒得听他废话,觉得信这人谎话连篇,信他还不如信地上的真周玉还没死透。转念又一想,这人如果不是真的周玉,那么自己的八百万岂不也泡汤了。自己忙活了那么久,被人戏耍一通也就算了,连雇单都是假的。

“我靠靠靠靠靠!”黄少天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捂住额头极力克制住自己义务劳动,不拿钱干活的想法。等半天,黄少天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事实,他抬起头恶狠狠瞪着对面的人,问道:“就算你是假的周玉,可是我拿到的照片确实是你的没错。你现在别告诉我,这笔单子其实是你自己下的?还有你到底叫什么?是什么人?”

“周玉确实不是我的名字,我真名叫喻文州。这笔单子也确实是我下的。”面前的人挑了挑眉,“至于我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下单子杀我自己,我想少天恐怕不会想知道。”

“没关系,我这个人呢,是很有职业道德的。该听的不该听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一律过脑就忘。你不用害怕,我虽然现在非常讨厌你,但一般杀人这种勾当没有足够的报酬我也是不会做的,不然不是没事找事吗?”

喻文州听笑了,摇头道:“我不是害怕,我是怕少天害怕。”

“我?”黄少天冷笑一声,“我能害怕什么?”

喻文州和他一起笑,一张温温和和的脸上,眼神意味深长,“少天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些话,基本和自首没什么区别了,我真的很难当没听到。”

“…………”

黄少天觉得他今天受的刺激太多,喻文州的这句话把他说懵了,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得酸爽得浑身发麻,心里盘算着到底要不要杀人灭口。但还没等他盘算出个所以然来,情况忽然发生了巨变。

“有人来了。”已经暴露身份的喻文州也不遮掩了,右手护住黄少天往后躲,可这间屋子没有窗户也没有多余的门,根本无处可藏身。二人只是往深处藏了藏,一旦有人从门口进来,根本避无可避。

站在违法乱纪端的杀手先生被人名警察保护了,黄少天无端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来的人不多,大概四五人左右。”黄少天定下心,通过步伐声辨别出人数。

门外的五人比喻黄二人先一步来到这个地下室,当然也是来过这个尸体间的,奈何对着一具半腐烂的尸体五人并没有什么兴趣,在这个秘密地下室搜索一波后本想离开,出来时却瞧见原本大门紧闭的尸体间此时却打开着。

几个人贼头贼脑得想一探究竟,可才刚扒到门框边上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砸得差点碎了脊梁骨。黄少天的狙枪在近身时不好用,于是手中挥舞着冰雨,身形快与闪电,出手间像一黑一蓝两道光。

“保证自己的安全,必要时,不必留活口。”黄少天想起喻文州的嘱咐。没有了顾虑的杀手根本心无旁贷,第二个人只见自己的同伴被人踩倒在地,还未等看清人,面颊就被人用手肘狠狠抽了一下,口中顿时血水喷涌,后槽牙都飞出去两颗。

冰雨的刀芒闪烁在刺眼的白光下,一道十字蓝光飞过,后面二人捂着手腕倒在地上惨叫,从胸口跌出去的枪被黄少天踹到墙角。

顷刻间,黄少天已经放到了四人。最后一人睁大眼睛,惨叫着退后了几步,面对着黄少天的枪口发着颤,“呯”一声巨响,那人应声倒地。黄少天回过头,只见喻文州人模狗样得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把小型手枪,端口正冒着一股热烟。

黄少天当场就炸了,死命瞪着喻文州,“我靠靠靠靠靠!有枪你不早点使,干嘛去了!”

喻文州目光直直打在黄少天脸上,然后走到他跟前,忽然挽住了他的腰。二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黄少天呼吸一窒,觉得脸上有点痒,那是喻文州的睫毛扫在他的脸颊上。

“你干什么。”黄少天不自然的后退几步。

“你好像很喜欢看我的脸,看清楚了吗?”喻文州松开他。

黄少天果不其然又要发作,却见喻文州的表情不轻松。

“收好你的刀。”喻文州用目光指了指黄少天的冰雨,“小心点,等会可能又要有人来了。”

喻文州的嘴好像开过光似的,等他说完没出一分钟,又有人来势汹汹光顾了这个算不上好地方的地下室。

“大概有十几个人。”黄少天和喻文州没有选择正面迎战,而是躲在靠近大门的一处办公柜里,黄少天通过柜子上的折页空隙看着外面人来人往,悄声道:“我看了一下刚才那五个人的衣服,发现他们身上有和外面那个搞偷袭的同样的标记。这些人,我看他们看到地上晕过去的那五个人好像没什么反应,应该不是一伙的。”

黄少天扯过喻文州,覆在他耳边,用不大却凶狠的语气问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我都晕了。”

喻文州警惕得往外看了一眼,没有回答,反问道:“晕车吗?”

“啊?”黄少天不明所以。

“跟我来。”喻文州拉着他的袖子,蹑手蹑脚踱到门前,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出了铁门,喻文州拉起黄少天往台阶上狂奔。

此时外面天已经微亮了,雾气早已没有夜里那么浓厚,气温也稍微回暖了些。台阶处停着两辆越野车。黄少天估摸着应是方才那波人来事用的交通工具,他恍惚间明白了喻文州要做什么。

“得想办法把车窗打开。”喻文州第一步就遇到了瓶颈。

“你离远点。”黄少天推开他,然后解下自己背上的狙枪,枪口对准玻璃中心,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扳机。

越野车高防御的防弹玻璃在面对如此近的射程下也立马碎成了渣,裂成了一片蜘蛛网,喻文州用手肘重重一撞,玻璃唏啦碎了一车坐。

“快!”黄少天大喊。

喻文州打开车座,黄少天一刀捅进发动钥匙孔,扯出打火线与钥匙门连接。原本毫无声息的车一下被发动,红色自检灯一闪一闪亮了起来。喻文州扯出另外两根点火线碰在一起又迅速断开,连续十几下,才总算着车。

“他们上来了!”

在那一瞬间,喻文州猛踩下油门,高性能越野车发出一串充满野性的轰鸣声,不要命得冲了出去。

还未来得及系安全带的黄少天一个深闷加后仰,后脑勺差点把颈垫给撞凹进去。等他捂着脖子哈气儿的时候终于明白喻文州问他的那句是否晕车是什么意思了。他觉得喻文州开的不是车而是音速飞舰,窗外的密林美景如一块块绿色马赛克从他眼皮底下飞过,如果给车两边装两块结实点的板,他怀疑喻文州早给开天上去了。

后面的车穷追不舍,大有撞也要把喻文州他们撞停的意思,车身被林内的矮木划拉得咔咔响,还有不断打在车后窗和从车身边急速飞过的子弹。黄少天在这种情形下还是忍不住要朝喻文州发火,但他又不好让喻文州慢点开,只得捡了个稳妥点的说法:“你能不能开得稳点!我要被你晃死了。”

“打!”喻文州大喊道。

“你不早说!”黄少天像获了大赦,半死不活的状态立马恢复到了鸡血满体,打开越野车顶的天窗把枪架了出去。

一击毙命是杀手的必备技能,黄少天清楚了解对此的重要性。后方的子弹如狂风暴雨,而他就是那个逆风迎雨而行的人。

直到此时,黄少天的脸上才能真正看出杀手拥有的特质。

他动作安静敦默,像一位为逝者做死亡祷告的黑袍牧师。眼神却冷静决绝,仿佛是睥睨生死的恶魔,将这些弱小的亡灵一个个驱逐进地狱深渊。

扳机扣下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后方的车被子弹瞬间射穿,同样被穿了个洞的还有驾驶座上那个有追车习惯的不良驾驶员的脑袋。那辆车呲啦一声巨响,车身立即失去控制,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撞在了树上,一个侧翻后冒出了滚滚浓烟。

黄少天钻回车里,看着另一个有着飙车习惯的不良驾驶员,摸了摸自己方才在车顶差点被吹皱的面部皮肤,道:“好了,您能开稳点了吗?”

喻文州将车速微微放慢了点,不至于让黄少天有要起飞的错觉。他侧眼看了眼回到座位上就安静沉默的黄少天,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少天怎么不问?”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黄少天捞起自己的兜帽将帽檐拉至眼睛底下,大有“你闭嘴别吵老子”的意思,“警察叔叔,我先说好,今天我总共伤了四人杀了两人,都是你给的指示。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你们警察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也不关我的事,不然我到时候第一个就把你供出来。”

喻文州手里的方向盘左摇右晃,开得惊险无比,语气却稳得像在跟黄少天唠家常一般,“我们局在几天前来了一个叫董赫的人,自称是科大研究院的科研教授,来我们局自首说自己杀了人。被害人叫周玉,是他在研究所的同事,也就是我之前的身份。”

黄少天在暗处挑了挑眉,没有打断,只是假装心不在焉得听了下去。

“据董赫所说,他和周玉原本一起研究出来一种药用麻醉剂,比现在国内用的品种效果更快速,并且用量更低。只不过很不幸,这种药品同时也被检测出有神经麻痹的效果。”

“神经麻痹?”黄少天歪头不解。

“没错。”喻文州点点头,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只要控制用药量,这种药同时还可以被用作毒品。董赫跟周玉发现了这件事后,当即销毁了这件药品所有的资料与提取方式。”

“我猜,刚才那两波人,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吧,那董赫为什么要杀周玉?”

“刚才那两波人是楚门和陈家的人。其中的第二波,也就是驾车追我们的是陈家,国内一家私营企业,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原来他们的营业范围还涉及贩毒,他们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了这件事,向周玉高价收购药方。”

“可是药方已经被销毁了,周玉根本拿不出来。”黄少天接到。

喻文州轻笑几声,“少天为什么这么认为,也许周玉一开始就没有完全销毁药方,而是悄悄留存了一份下来。”

“如果他没有销毁,为什么要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悄悄设立实验室,他既然是研究教授,有的是地方搞他的破研究,用得着偷偷摸摸?我猜他确实销毁了药方,但是对方开的价格实在太诱人,他要把吐了的东西重新捡回来吃。”

“不错。周玉为了酬金,同意帮陈家重新研究药方。这样一来,楚门当然不愿意,所以他们找上了董赫。但是董赫资历比周玉浅,过眼的研究也比周玉少,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重新研究出来。”

黄少天探出窗外望了一眼四周,察觉这车正往离密林最近的公路上开,耳边伴着风扫过喻文州的话,接了下去,“所以他就把注意打到了周玉身上,想等周玉研究完毕,捡个现成的。但是楚门既然想要药方,当然是要个‘独家’,所以他们不会给周玉留活口的。但是楚门让董赫去杀人,他就真的去杀了?”

“当然不止是这个原因。”喻文州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此时车已经开上公路了,窗外视野开阔,朝阳已经高升,宛如一个被架上天空的火炉,驱散了黑夜里的寒潮。喻文州伸手,打开了车里的音箱,他的声音伴着悠扬细软的女声继续说下去:“周玉最近有一篇学术论文要发表,据董赫的说法,那篇研究论文是周玉偷他的。他杀周玉,为了在论文发布前,还没订上周玉的名字前,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他当初潜入周玉的研究室,就是为了这个和周玉争吵起来,一气之下就起了杀心。但是很不幸的是,那时候周玉还未完成研究,导致他跟楚门交不了差了。三番几次推脱,楚门就对他起了疑心。”

黄少天沉默了几秒,总结道:“这人是不是缺心眼……”

喻文州轻轻笑了笑,继续道:“我通过安插在楚门的卧底知道了周玉被董赫杀害的事情。所以找了杀手。”他说着眼角轻轻扫过黄少天的脸,说道:“以陈家的名义刺杀周玉。”

“……”黄少天反应过来这个冤大头估计就是自己,咬牙切齿道:“好办法啊,喻警官。陈家既然表面是正经商业企业,找杀手倒是很说得通。”

“谢谢夸奖。”喻文州笑意难掩,眉角都扬起,“这样一来,本就是黑道的楚门肯定立马会得到消息,他们虽然猜不出陈家为何要追杀周玉,但这样说明周玉肯定还活着,而董赫既没杀周玉,又不肯交出药方,那么他和楚门之间的信任一下就会破裂。如果不是我们的卧底接应,董赫怕是没有活着来自首的机会了。”

黄少天撇了撇嘴,问道:“然后呢?”

“陈家不傻,他们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雇人刺杀过周玉,所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门在捣鬼,他们肯定会明里暗里找楚门要说法。这样一来,楚门很快就会知道这只是一个骗局。而陈家在经过细想之后也很快会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啧啧啧,太阴险了。这样一来,所有的秘密都指向了一个人。”

喻文州笑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一切都跟他这个始作俑者无关,“没错,就是那个假借陈家陈家的名义刺杀周玉的人。但是我的动向不好透露,我必须站在幕后,但是你的容易,他们都会认为只要找到被雇佣的杀手,就能找到那个神秘的雇主。”

“然后你不仅打击了楚门,还找到了陈家沾染毒品的证据。”黄少天凝神细想了一会,察觉到还有一个疑问,“可是你为什么不怕我找到你就一枪把你崩了呢?”

“哦?”喻文州意味深长得一笑,踩下刹车,头轻轻靠在方向盘上,狭长的眼睛里竟透出点戏谑来,“少天倒是提醒了我,我有一点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跟了我那么久迟迟都没下手。我原本最早打算的是等陈家楚门都收到消息之后就立马撤单的。可是不想你来的那么快,我还没想好办法怎么对付你,却发现这位杀手好像并没有杀我的意思,所以暂时便没有动声色。那少天又是为什么?”

“……”黄少天赶紧顾左右而言他,“你快开啊,为什么停车,万一后面陈家的人把车修好又追上来了怎么办?快快快,快点开。”

“已经到警局门口了,怎么,少天想要进去坐坐吗?”喻文州指了指车窗,黄少天顺势望去,被两个脸盆大的警徽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卧槽不想!”

门卫室里走出来一位带着保安棍的大叔,往喻文州的方向走过来,喻文州伸出头与老人家打了个招呼,回头一看却见副驾驶哪还有什么人。

“逃得还真快。”喻文州摇头失笑。

 

 

三天后

从喻文州那里受了心灵创伤的黄少天三天没出门,窝在家里打打游戏,靠着外卖和垃圾食品度日。卢瀚文每天放学回家都忍不住万念俱灰道:“黄少,你要振作啊!不然这美好家园经过你这一代的手上,再到我们的手里该有多腐坏,还能不能有点希望,你再这样就要变成传说中的肥宅了!”

“滚滚滚滚滚,你不知道我前几天受了多大的刺激,差点回不来了好吗!”黄少天赖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只想找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他看着卢瀚文举手投足间越来越有篡位的意思,决定立一下家威,“小卢同学,我听说我前几天出去执行任务的那几天,你没去学校?”

“谁说的?”卢瀚文瞪着眼睛,为自己辩解,“我每天都六点起床,按时到校按时交作业。”

“谁说的?”黄少天上前拎起卢瀚文的领子,拉过来蹂躏他的腮帮子,“你说是谁说的,当然是警察叔叔说的!”

“你骗人,你对着警察明明要怂成什么样!”

“我……”黄少天有心把卢瀚文的脸扯成警局面前那俩大饼形警徽。但那小子赶着去上补习班,扯着包一溜便跑了。

走前黄少天还忍不住老妈子一下,“你等着,晚饭呢!”

“路上吃!”卢瀚文的声音远远飘来,急忙忙翱翔书海去了。

卢瀚文走后,黄少天一个人坐了会,在今晚是吃泡面还是外卖中犹豫,门外不巧却响起了门铃。

“肥宅”二字中已经达成“宅”成就的黄少天一个人拖着有气无力的脚步去开门,他挠了挠头,开门时还被门外耀眼的日光给刺了眼睛,然后在看清来人的下一秒,脱胎换骨似的完成了虚弱宅男和锐利杀手之间的形象转变。

“……松手”黄少天死命抵住门,仿佛门外来的是什么索命恶鬼。

“索命恶鬼”喻警官一只手扒着门,总算让门留了道缝隙,门外的声音因为在使力,显然是咬着牙说:“警察办案,请……请黄先生配合。”

让一个警察进了自家门的杀手会是什么心情,黄少天觉得卢瀚文总说他见警察怂是完全的诽谤污蔑,他不信天底下有哪个杀手会像自己一样面对警察不仅泰然自若,甚至还想朝对方头顶补一枪。

“警察先生,您有什么想问的?”黄少天找遍厨房也没找到什么可以在水里加料也让人喝不出来的东西,不免有些遗憾得从冰箱里取了罐冰可乐给喻文州。

喻文州接过,拉开罐口喝了一口,将可乐放回桌上,温和道:“谢谢,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些事情要问你。在此之前,有样东西想要从你这取回来。”

“嗯?”黄少天觉得有些滑稽,笑道,“喻警官,偷东西这种事情我不做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这样东西是我放在你这里的。”

“你什么时候有在我这里放过东西?”黄少天皱眉不解,他细细思考了一番,脑海里忽然划过那天在地下研究室里,喻文州搂住他的腰,与他超近距离接触的那个画面。

“你的刀呢?”喻文州提醒。

黄少天耳根有点红但反应却极快,右手随意一挥,就有一道蓝光闪过,冰雨好像是从他身上长出来似的凭空出现。

他打开刀鞘,银色刀面自带冷光,仿佛染得周围温度都低了些。黄少天细细翻找,总算在刀鞘内部翻出一片极薄的物件来。

“你要找的芯片?”黄少天用食指捻起这半片指甲盖大小的东西问道。

“没错,周玉很谨慎,他也知道自己是在铤而走险,所以留了一手,芯片里面有很多他和陈家楚门谈判的一些录音和关于违禁药品的文件。”喻文州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塑料袋,接过芯片封入塑料袋中,“我担心设计好的逃脱流程出纰漏,所以悄悄把芯片放到了你这。计划万一失败,你是道上的人,再加上本身与此事关系不大,陈家不敢轻易动你,还有可能放你走。”

“那现在东西也拿到了,喻警官还有事吗?”

喻文州看他有下逐客令的意思,拿起已经在桌面上积了一圈水迹的冰可乐灌了几口,身体反而有些悠闲得依在了沙发靠上,大有死赖着不走的意思。

“不急,我还有些事要问你。”喻文州四处张望了一下黄少天这乱七八糟的狗窝,没露出嫌弃的眼神纯属教养好,他询问道:“我记得你现在是卢瀚文的监护人。怎么,他今天不在家?”

黄少天这才露出警戒的神色,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如果是那件案子,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吧。”

喻文州从里袋中摸出一张照片递给黄少天,双眼直直盯住他脸上的表情,问道:“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黄少天接过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凌,然后将照片还给了喻文州,竟破天荒朝喻文州笑了笑,“不认识,这人是谁?”

“这个人,少天真的不认识?”喻文州又确认了一遍。

黄少天有些不耐烦,“干我们这行的必须不能脸盲,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没见过这张脸,喻警官觉得我为什么要认识这个人?”

“我记得卢瀚文这个孩子是当年一桩杀人案的受害人家属。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叫肖令博,就是当时的嫌疑人之一。”喻文州的眼神细细扫过黄少天,补充道:“现在已经死了。”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黄少天冷笑,“这种事情不是只能说明你们警察无能吗?”

喻文州微微叹了口气,黄少天察觉他脸上那股子总是端着的笑意淡了些。

“我当时刚刚入队,属于什么事都想学什么事都想干但什么都轮不到我的情况。那天晚上我记得下着暴雨,局里接到电话,是一起强奸未遂的报警案。嫌疑人肖令博把受害人拖进路旁的草丛里,那天天黑雨大,那种地方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幸好当天有个环卫工人丢了块手表沿路回去找,这才阻止了这场暴行。”

“但是由于受害人当时受到了惊吓,精神有些不稳定。局里只问了几句就让家属把人领走了。肖令博被关押在审问室,当时的刑警大队队长为了锻炼我和另一个新人,就把这件案子交给了我们来审。他审问,而我负责记录和监审。可是像肖令博这种一身前科的惯犯,我们两个新人哪里会是对手,没几句话就被他激怒了。当时实在太年轻,身上规矩套不牢,再加上对受害者的同情,那位同事就动手了,而我就在旁边看着,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黄少天听到这里才稍稍有些反应,抬头看了喻文州一眼,摆在膝盖侧的右手捏着拳。

喻文州双手插在颌前,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后来当然是什么都没审出来,还是局里的老前辈料理了这桩案子,我们因为办事不牢被队长批了一顿,但是队长却没有提到殴打嫌犯的事情,肖令博没有告发这件事,我当时心里没有庆幸反而感到非常不安。之后肖令博因为强奸未遂罪被关了两年,放出来后巴结上了当年一个很有势力的犯罪组织。之后的事情,小卢应该有告诉过你吧。肖令博进的的那个组织本身就是一群作奸犯科习惯的人,有很强的的反侦察意识,卢家的案子他做的很谨慎,能让警方掌握的线索太少了,我们把人拘了一天证据不足,还是没能拿他怎么样。”

黄少天松开手,隐晦得放软了态度,“他没和我说过,我只知道那天他在同学家玩得忘了时间所以逃过一劫,小雅和卢叔叔卢阿姨全都……这些事都是我之后自己去了解到的。那两年我正好在英国留学,国内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他搓了搓脸,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难过,“卢叔叔卢阿姨对我很好,我上学留学一半的钱都是他们资助的。那时候我正拿了第一笔在快餐店打工的工资,想着暑假回去给他们带什么礼物,然后就接到了瀚文的越洋电话,说家里出事情了。”

“你们这些年以来,是不是认为肖令博是为了报复小卢的姐姐让他进监狱所以才会杀害了卢家三口人的。”喻文州摇摇头,他张了张嘴迟疑了许久,还是说了出来,“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当初在审讯时及时阻止,或许事情就会不一样。他对卢家的报复有一部分是冲我们来的,所以卢家出事后我就一直耿耿于怀,后面一个月里偷偷在小卢放学的时候去学校门口看他过几次,其中有几次遇见你去接他。”

“你!”黄少天大惊失色,足足愣了三秒才顿悟过来,“难怪,我之前还奇怪,你为什么会用瀚文来威胁我。”

“没错,当时因为情况比较紧急,不然也不会利用这孩子的名义。”喻文州略带歉意得笑了笑,“只可惜那孩子今天好像不在,请少天替我跟他道个歉。”,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包括他姐姐和父母的遭遇,我也……”

“这个和你无关。”黄少天皱着眉打断他,“瀚文家里的遭遇是那个人渣造成的。你们警察思想觉悟不是很高吗?怎么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如果当初我是警察,我不仅不会袖手旁观,我还会上去一起打。”

喻文州愣愣的,接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黄少天瞪他,“有什么好笑的吗?你觉得我一个杀手把自己比喻成警察很好笑是吧。”

“不是,少天误会了。”喻文州摇摇头,他抬起自己乌黑的眼睛,眼低一片清明,好像神色都疏朗了起来,“卢家的案子发生后的第三个月,也就是你回国后的第二个月。肖令博投靠的帮派和人起了冲突,双方在城西的港口聚众斗殴,现场死了几个人,肖令博也是其中之一,他被人一枪爆头,从太阳穴冲进去的子弹甚至震碎了他的天灵盖。我们调查那天确实有人携带枪支,但都是都是些小型的老式手枪,没有那么大威力,弹道对比也不符合。我原本还想问问是不是你干的,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

黄少天一脸漠然,看着他笑完,“好了,该问的都问完了。你们人民的公仆不都很忙吗,在我这边浪费时间真的好吗?”

“不急,今天是周末,人民警察也是需要休息的。”喻警官办完公事后又正大光明的办起了私事,“今天是你生日,晚上一起吃个饭?”

黄少天惊得呆若木鸡,一半原因是他都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生日,还有一半原因是喻文州居然知道他的生日。

等他震惊完了这两点之后才轮到消化喻文州邀请他吃完饭这件事,脸上的表情顿时跟见了鬼一样,“吃什么?你说什么?”

“抱歉,少天今天晚上已经有安排了吗?如果没有的话,不如一起吃个饭?”

黄少天把这个消息完完全全咽了下去,心里盘算着怎么拒绝,结果就听见喻文州温柔低沉的声音,“少天不用害怕,只是单纯吃个饭。前几天的事情我还没感谢你呢,就当是道谢。”

如果是别人,习惯性喷垃圾话的黄少天很想说对不起,看着你这张脸我吃不下去。但是面对着喻文州这张曾今让他起过色心的脸。黄少天摸着良心说不出这话来,于是改口道:“靠!我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

他看似被激怒了,但没落坑,“你省省吧,我不会跟你去吃饭的,我自己的事今天都未必忙的完,没时间。”

喻文州四处张望了一番,见这屋子就没什么能落脚的地,厨房碗筷堆了一堆,洗完的衣服放在盆里还没晒出去,地上光碟游戏机和杂志到处都是,除了不是水平面的地方基本都没能幸免。他思考了一下能让黄少天今天一天都忙不完的事是什么,总结道:“你要大扫除?那确实一天都忙不完,估计要三天。”

“…………”,黄少天气的要赶人,喻文州这才不逗他了,“既然少天不肯跟我去吃饭,那我帮你收拾屋子吧。”

黄少天细细揣摩了一番不吃饭就帮忙收拾屋子之间的逻辑关系,半气半笑道:“喻警官,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喻文州正帮他把地上的书本一本一本叠好,闻言抬起头来,“少天会答应吗?”

黄少天一脸你开什么玩笑,“那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打死我我都不会和警察在一起的。特别还是你这种警察,心脏阴险,哪天被你坑了都不知道。”

喻文州顿了顿手里的动作,忽然话锋一转:“我来的时候发现少天你家背后种的米兰开花了,花香很浓。”说着他打开黄少天家紧闭的窗户,顿时一股清雅淡香从窗外飘了进来。

在家与世隔绝了好几天的黄少天靠到窗前,轻轻嗅了嗅。

“怎么样?”喻文州和他一起望着窗外。

窗外沁人心脾的花香伴随着新鲜空气让黄少天心情颇好,点了点头道,“真香。”

“嗯。”喻文州转身又回到了屋里。

黄少天回头看了看那人背影,肩膀已经抖得跟筛子一样都没笑出声来,可见忍耐力之强大。

黄少天顿时知道自己又被人耍了,怒气冲冲道:“姓喻的,你找死是不是!”

喻文州接住冲过来的黄少天,头架在他肩上,满意得看着黄少天霞红的耳朵不依不饶道:“确实很香。”

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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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点火线发动车子其实是假的,只有某些很老的车型可以,大家请勿模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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