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触碰之间 43
后面甜一甜再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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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喻文州带着黄少天去附近的面点摊吃了点面，他难得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开始咬筷子。喻文州等他艰难地嚼完半碗面，起身去结了账。
“学校那边我请了两天假，等会先送你回去。”
面点摊昏暗的灯光在黑夜里笼罩出一个小小的世界，黄少天安静得不像话，他搁下筷子，抬起头，表情好像做了十足的心里斗争，“那你呢？”
“我去方叔叔家，他下午联系我说已经上火车了，应该明天中午就到，我回去收拾一下房子。”
“他已经知道了？”黄少天推开碗，示意自己吃不下了。
喻文州看着他，这个年纪的黄少天刚开始脱离少年模样，轮廓更加深刻，冷峻的眉峰挑起，漂亮又张扬，连劳累的精神状态都被囫囵的灯光揉捏出几分青涩颓废的性感。
“嗯。”喻文州的视线从黄少天脸上移开，他按住心里那股不合时宜的悸动，解释道：“魏叔叔的事情不在你我的能力范围内。”黄少天听闻咬了咬下唇，他想起了今天两人刚到公安局被询问监护人时的状况，整个屋子的警察都用一种同情且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们。
“吃不下了就回去吧。”喻文州没再多说，临路拦了辆出租车。黄少天跟着他钻进车里，头往车座上一靠，周身瞬间沉默下来。
今天在警局被询问了一下午，黄少天一开始的激动到最后茫然无措，几乎精神都要被摧垮。魏琛的生意这几年起起落落有不少的坎坷，今年年初为了挽回部分亏损连同合伙人集资投资，结果落得破产崩裂。
生意成了一大笔坏账，合伙人潜逃，魏琛在漩涡中被推入风暴中心。生意场上刀光暗影无数难防，黄少天不知半年未见魏琛，再有消息时他竟是因为商业犯罪被关进了监狱。
无声的车厢里积压无形的压力，黄少天头疼欲裂，他的胃好像对那刚才勉强下肚的半碗面过敏，一阵一阵地往他的食道里蹿，他难受得紧闭双眼，背脊紧紧抵住靠背才能让那股泛滥的恶心感不那么强烈。
黄少天想忍直到下车，千万保佑自己别在车里吐出来，一只手就这样毫无声息得掌覆在了他的手背上，黄少天的手心因为强忍着恶心出了一掌的手汗，那只手温暖干燥，握过他的手不顾潮湿和他紧密贴在一起。
黄少天睁开眼，觉得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不要害怕，少天。”喻文州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干净的声线温柔又清晰，“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我知道魏叔叔目前的状况让你很难受，但是只有冷静下来才能解决问题。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起去找警察，先从减罪证明开始，看看有什么是我们能提供的，然后一起整理一下证词。下午等方叔叔到了，联系一下律师再找找有没有什么渠道或者关系。总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抓紧所有可以挽回的细节，尽可能一丝都不遗漏。”
喻文州的话有条不紊，黄少天那颗泛起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扶稳，逐渐变得安定。
“不要慌张，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无形的屏障一瞬间被喻文州这句话击得粉碎，破开了两人持续了几个月的冷战。黄少天觉得自己背脊微微发抖，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被喻文州软化成一滩烫手的液体。僵硬的肩膀松弛下来，他反握住喻文州的手，疲惫不堪的身体侧过，他将额头抵在喻文州肩上，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托付上去。
黄少天没有回去，而且执意跟着喻文州去了方世镜家。空荡的房子许久没有住人了，屋子里全是时间捂过的家具味。喻文州开窗通风去灰，只草草整理了一下，收拾出两间能睡人的屋子。
“先去洗澡吧，我给你找些换洗衣服。晚上睡觉记得把窗关小点，会有风。”
黄少天看着他从衣柜里翻出几件干净的汗衫，整齐地叠好放在他床头，清淡的侧脸转过来，朝他安慰得笑了笑。
一瞬间，黄少天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开了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喻文州的眼神无论何时何地，看向黄少天时都带着缠人的情愫，那片种子生根发芽许久，等他察觉过来时已变得密不可摧。
唯有肆意生长。
他一开口，喻文州在等他说下去。黄少天最受不了的就是喻文州这样盯着他看，这好像能催发他心中的那只心魔，浮光掠影得扰乱他的情绪。
好想抱住他，这是黄少天脑海中徒然蹦出来的念头。
“没什么，我是想说，你也早点睡，我去洗澡了。”他慌乱得收拾好衣物，连同那荒谬的想法。
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黄少天在凌晨后眯了一会儿，早上起来时头疼得几乎要炸裂，失眠加劳累让他觉得胃酸翻腾，早饭喝了两口粥尽数全吐了。
喻文州进屋见他房间里窗户大开，拿了体温计给他，一量发果然起了低烧。蓝海昼夜温差大，夏夜的冷风有时能赶上初秋的温度。黄少天被吹了一夜，没有被吹成高烧全算身体底子好。
“我也不是故意的，洗完澡太热了。我想吹会儿冷风就关窗的，结果后来就睡着了。”黄少天喝下喻文州端过来的药，想着昨晚喻文州还提醒他睡前关窗的话，心里愧疚道：“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喻文州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脸总算透露出无奈来，“只是有些担心。”
“我……”
“中午我给你做点粥，等方叔叔回来我跟他一起去公安局，你今天就留在这里吧。”
“那怎么行？！”黄少天拉着他，像是叛逆期不服管教的小孩企图说服喻文州的决定，“我就一点低烧，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见个警察又见不出什么事，我是去录口供不是被审，再说了老鬼的事情有谁比我更清楚？”
“少天，我想你暂时给警察供不了什么有用的帮助。”喻文州异常冷静，只是淡淡说道：“你精神状态很不好，魏叔叔的事情现在处于最重要的提证阶段，你说任何一句话都要小心，如果你不能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的话，那就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不然，总有别有用心的人会抓住你的话柄的。”
这些话让黄少天听进去了，他很不情愿得坐回原处，内心衡量了许久才接受，“有什么事你打给我，我就在这里等你消息。”
方世镜接近一点才到，分别半年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接近二十个小时的长途交通让他看上去很憔悴。魏琛的案子还没有找落，他卸下随身的行李就跟喻文州赶去了警局。黄少天混混沌沌发着低烧，临走前方世镜知道了是他自己昨晚没关好窗被风吹得，竟训了他几句，话说得有些重。
整间屋子的气氛瞬间低到叫人发怵，黄少天二话不说冷着脸就走了。
夹在中间的喻文州赶紧追上他让他先回家，黄少天对喻文州没什么脾气，只是答应了一声，三人半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欢而散。
再回去的时候方世镜坐在门口的阶梯上发着呆，看见喻文州回来有些尴尬得朝他笑了笑，“是我不好，不应该把气往少天身上发。”
喻文州犹豫了一下，问道：“方叔叔，是不是有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老魏的事了。”方世镜眼神躲闪，然后长谈一口气，“我早就跟他说过他那个合作人不是什么好角色，只是他那时候跟我打包票绝对没问题，谁知道现在变成这样。出了这事儿最难过的应该就是少天了，刚才我一时气急，等回来我去找他谈谈，跟他道个歉。”
喻文州看出来方世镜在回避他的问题，心里猜想到其中因果，他没有做声，只是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安慰这个向来好脾气的温和青年，“这么多年您的脾气我们都了解，不是那种会把气随便往别人身上乱撒的人。少天没有真生您的气，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再说您跟魏叔叔是胡越同舟的朋友，我们都知道您心里一定对这事儿很着急。”
“文州，我……”，方世镜眼神复杂得看着他，但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下去，“走吧，先去警局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方世镜提前在租车行租了一辆车，已经做好为魏琛这事儿到处奔波的准备。两人去完警局又去见了一趟律师，谈论下来目前的形式还是与昨天一样比较难办。对面的有利条件太多，除非能够从根本经济问题上解决，不然很难有什么突破。
“现在只能让魏叔叔尽可能撇清自己的关系了，他的那个合伙人还能抓到吗？”
“不知道，据说是听到风吹草动，早早就跑了。”方世镜皱着眉，摇了摇头，“魏琛这个人我了解，虽然表面看上去不着四六，没脸没皮，实际还是很重感情的。如果不是这样，凭他这样的猴精怎么会被人下套。”
“他以前狐朋狗友一大群，可如今他出了事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了。”方世镜停下车，等着前面的红灯闪烁，忧心忡忡道：“没有解决办法，老魏这没个七八年估计出不来。”
喻文州沉默了一下，只道：“先不要告诉少天。”
说起黄少天，方世镜又是一阵头疼，想起自己早上和这小子吵了一架，等会回去还得哄孩子，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就老魏这一个亲人了。”
话题有些沉重，车内一下陷入了沉默。喻文州从不依赖方世镜，如今越长大，两人之间的距离感愈发的强了。
“您在那边还习惯吗？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喻文州忽然开口。
“嗯？”方世镜有些惊讶喻文州问起这些，“哦……还算行，刚起步嘛，总有些磕磕绊绊。对了，你阿姨她怀孕了，已经四个月了。”
喻文州笑着点点头，为方世镜高兴，“恭喜您了。”
“你们俩呢，半年没见，平常学习忙吗？生活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有什么问题记得跟我说，我虽然不在……”，方世镜在前车镜里瞄了一眼，才发现喻文州正盯着镜子里的他看，眼神相撞让方世镜一瞬间有些恍惚，那双眼睛乌墨浓黑，深不见底。
方世镜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喻文州已经不是个小孩了，虽然喻文州在他面前也从来不以小孩自居，如果不是因为身躯还是个少年模样。而如今见面，两人的身高几乎已经持平，那种年纪带来的横沟越来越浅。喻文州更像个大人了。
方世镜的插手让整件事变得有眉目了些，不然单凭两个未成年的学生根本无心也无力去管这些根本是能力范围外的事情。转眼一月过去，魏琛的案子判了五年，比律师最开始预期的刑期少，因为原告不知为何忽然松了口。
等到完结了所有的事情，临走前方世镜专门去了一趟两人的学校，第二天黄少天就拿到了一笔不多不少的奖学金，多话喜闹的少年一个人默不作声在学校屋顶坐了半个小时，他似乎长大了一点。
有些话，喻文州到最后都没让方世镜说出口，即便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方叔叔，有些事您不做也没有人会去说您的不是。”
送方世镜去车站的时候，喻文州对他说：“我自己剩下的钱和您给少天的那点钱，够我们撑过一年，高考我申请了科大的保送名额，上了大学，我有足够的能力独立，包括照顾少天。”
“我知道那么多天来除了魏叔叔的事您还在担忧什么顾虑什么，可是您已经付出了很多了，您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方世镜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心里五味杂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臭小子，居然还被你说教了。”他最后红着眼眶，轻轻骂了一句。
“走了，别送了。”方世镜转过身，朝着检票口头也不回。
喻文州看着他的背影，无比轻松，好像松下了所有的包袱，朝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潇洒而去。
人头耸动的车站里，人群匆匆忙忙，来来往往，喻文州目送方世镜的背影直到消失，好像送别了自己的往年，直到裤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提示有短信。
“我先回学校了，你不用回去接我。”
剩下的，还有一件麻烦事要自己解决。喻文州收起手机，转身淹没入茫茫人海。